关键词:戏剧创作 南京 文学之都
“朱雀桥边野草花,乌衣巷口夕阳斜。”乌衣巷口,饰演王徽之、王献之兄弟俩的李晓旭,唱起《乌衣巷》。
“天上掉下个林妹妹,似一朵轻云刚出岫。”江宁织造博物馆,吉飞、章琪站上“曹府戏苑”,开唱《红楼梦》。
“梨花似雪草如烟,春在秦淮两岸边。”传承版《桃花扇》在保利大剧院上演,致敬逆行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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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南京文化艺术节期间,一批根据经典名著改编的优秀剧目进行线上线下展演,展现城市文艺气质,展示丰厚历史文化底蕴。
世界“文学之都”南京是一个文学气息浓郁的都市,也是一个非常有戏的都市。作为2020南京文化艺术节的一个重要活动,“世界文学之都与戏剧创作”高层论坛近日举办,多位专家、学者齐聚一堂,为“文学之都”的戏剧创作出谋划策。
南京对中国文学具有四大“创造性之事”
2019年,南京成为世界“文学之都”。比这早70年,就有一位有心人,首次论述了南京作为世界“文学之都”的历史文化依据,并热情地向西方世界推介南京。这位有着远见卓识的学者,就是南京大学教授胡小石先生。1949年11月25日,中奥文化协会邀请胡小石先生在金陵大学演讲,题目是《南京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地位》,协会特意印发了中英文合刊的演讲稿全文……
南京大学文学院院长徐兴无,带了一本珍贵的小册子来到论坛,就是当年这本中英文合刊的《南京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地位》。泛黄的纸张,无声地诉说着当时的盛况。
“胡小石先生的演讲正值中国现代史上新旧交替之际,有着特别重要的历史意义,他不仅在中国学术史上,而且向西方世界首次阐明了南京独一无二的文学地位,应该说,是他首次论述了南京作为世界‘文学之都’的历史文化依据。”徐兴无说,中国文化传统中,本来就有丰富的城市文化学传统。《洛阳伽蓝记》《东京梦华录》《扬州画舫录》等都是描绘一座城市及其文化生活的文学经典,而胡小石先生则以一座城市为坐标,揭示它与整个中国文学史的关系,对城市文学史研究具有创发之功。
“当时,没有世界‘文学之都’的概念,也没有中国‘文学之都’的概念,但胡小石先生用了一个词,叫‘中国的诗国’。‘诗国’一词,就是中国传统文化意义上的‘文学之都’,更具有历史文化的丰富内涵。”徐兴无说,在演讲中,胡小石从四方面列举了南京对中国文学的“创造性之事”,因此能成为“诗国”。其一是“山水文学”;其二是“文学教育,即文学之得以列入大学分科”;其三是“文学批评之独立”;其四是“声律及宫体文学”。
在演讲的最后,胡小石先生为南京的文学地位下了一个定义:“合而观之,则南京在文学史上可谓诗国。尤以在六朝建都之数百年中,国势虽属偏安,而其人士之文学思想,多倾向自由方面,能打破传统之桎梏,而又富有创造能力,足称黄金时代,其影响后世至巨。”
南京在中国戏剧史上发挥着重要作用
南京作为世界“文学之都”,在中国戏剧史上发挥着重要作用。“在我的视野里,根据优秀文学作品改编的剧目,成功率比原创要高得多。这是创作优秀剧目的重要经验之一。这次的论坛对于推动戏剧文学即剧本的创作,是有着积极的意义的。”中国戏剧家协会副主席季国平说。
在季国平看来,作为六朝古都的南京,文化底蕴深厚,是一个文学气息浓郁的都市,也是一个非常有戏的都市。“特别是明清两代的南京,是昆曲流行的中心城市,无论是剧作家、作曲家、理论家,还是各种昆曲家班,在南京大批聚集,其中就有最为大家熟知的如汤显祖、孔尚任、李渔等。汤显祖在南京生活了七年,《紫钗记》就创作于南京。孔尚任的《桃花扇》家喻户晓。李渔虽是浙江人,但在南京生活了二十年,他的《十种曲》《芥子园画谱》极为流行。”
“世界‘文学之都’南京,在中国戏剧史上发挥着重要作用。”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院长高峰表示,早在元朝时候,创作了《墙头马上》的著名戏曲家白朴曾经长期生活在南京,元杂剧在南京非常流行,形成了“金陵曲派”。到了明初,朱元璋设置了教坊司,在南京城内外建了“十六楼”,戏曲演出非常频繁。明朝皇室成员中,朱权、朱有燉等人在杂剧理论和创作方面都卓有建树。朱权的曲学巨著《太和正音》是我国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曲论巨著,在曲谱的发展史上影响深远。朱有燉一生创作了大量的杂剧,是明代杂剧承前启后的重要枢纽,被视为明代戏曲的巨擘。阮大铖早年被誉为江南第一才子,后来移居到南京的石巢园,他是明末成就最高的戏曲名家,他的《石巢传奇四种》具有强烈的现实针对性,具有很强的艺术魅力。清初有著名的两大戏剧家,并称南洪北孔。洪昇多次到南京,在南京完成了《长生殿》的创作;孔尚任经过10多年的苦心经营,终于完成了传奇《桃花扇》。
对戏剧研究的传统和教育体系,一直延续到如今。在中国的综合性大学里,只有南京大学文学院保留了戏剧影视专业。南师大的南国剧社等高校戏剧社,名声响亮。
中国戏剧家协会副主席罗怀臻至今清晰记得,1989年南京举办首届中国小剧场戏剧节时的盛况。“这座城市对戏剧创作、戏剧研究、戏剧演出和传播一直很重视。”他的创作之路,也受到一本南京文学刊物《钟山》的影响,“上世纪80年代,《钟山》破天荒地发表了年仅24岁的复旦大学本科学生的剧本,这对一代戏剧文学青年起的鼓舞的作用是非常大的。”
用集锦式折子戏串联金陵风采篇章
如何挖掘南京古代文学精华,助力当下的戏剧创作?如何创造性地挖掘南京具有戏剧潜力的历史典故资源,进行创作?如何打造“文学之都”的戏剧名片?这些话题成为论坛上热议的焦点。
高峰建议,一方面可以借古喻今,挖掘改造符合当代优秀文化价值观念的传统文学素材。“比如王安石,他在南京度过了青年时代,而且在这里安葬父母,三次担任知府,先后在南京居住将近20年,死后埋葬在钟山脚下。他的性格特别执拗,执拗在戏剧上说就是有戏。如果说我们能抓住这个文化名人,有些东西还是不错的。”另一方面,可以通过展示当年文化名人的金陵歌咏,来折射时代文化的繁盛风貌。“有一个典型的例子,李白在南京写过百余首诗,写风物之美、怀古之叹、饮酒之乐、朋友之情、身世之怀……可以通过他的很多故事来串起诗歌,这样剧就有诗情画意,同时又能生动形象。”
“如果一些名人一个人撑不起一台戏,可以用集锦式折子戏的形式来串联起金陵文学当中风采各异的篇章。可以取名为《金陵四章》或者《金陵六章》。”高峰提出,不如选取代表人物和典型事件,展现出或文雅风流,或壮怀激烈,或怀古感伤的不同面貌,“比如说通过王导、谢安等人展现魏晋风度,通过李白展现盛唐风韵,通过袁枚可以表现出随园的风景……用不同时代不同的人物,把当时的文学风貌展现出来。”高峰还建议,在挖掘南京地域文化来进行戏剧创作时,要提高站位,呼应时代文化需求,展示精神力量。“周恩来总理曾经说过,新中国有两大奇迹,一个是南京长江大桥,一个是林县红旗渠。红旗渠已经被各种艺术形式展现得淋漓尽致,对南京长江大桥进行艺术创作,还有很大空间。”
东南大学艺术学院党委书记赵天为提出,可以深入挖掘南京已有的戏剧经典资源,提升这些戏剧资源的品质,创作出一批留得住、经常演的剧目,进一步加深全国对于南京戏剧的认同感。“比如说昆曲《桃花扇》,现在被打造为不少于七个版本表现形式的经典之作。比如南京话剧团推出的话剧《杨仁山》,关于金陵刻经处这样的题材,具备南京的典型特征,如果好好打磨,也是能够在全国打响的。”
在更广阔视角下,讲好“南京故事”
南京的戏剧创作如何讲好故事,走向全国、走向世界?这是一个有着现实意义的话题。
江苏省昆剧院国家一级编剧张弘提议从文旅结合入手。比如孔尚任的《桃花扇》,完全可以把里面的故事和南京景点结合起来。“侯方域从莫愁湖走出来,到朝天宫去看梅花听说书,然后到夫子庙……南京的大部分景点都被包含在里面了。如果我们能够把‘桃花扇旅游线’打造成一条文化旅游线的话,导游把每一个景点和《桃花扇》的故事结合起来,可以大大丰富民众对《桃花扇》和南京文化的了解。游览完景点,晚上可以去看南京市越剧团的《桃花扇》,也可以去看省昆的《桃花扇》。没有时间看全本的话,就看折子戏。”张弘说,这是南京作为世界“文学之都”独特的优势,“不然的话,大家为何非要到南京来?”他还建议,可以围绕经典名著开发产品。“为什么不开发桃花粥呢?红红的桃花,漂几片,这是侯方域当年准备吃的。《桃花扇》里写:‘三月三刘郎到了,携手儿妆楼,桃花粥吃个饱。’游客捧着这一碗粥的时候,他不仅仅是舌尖上的享受,更多的是一种精神上的享受。小小一碗粥,含有的内容远远超过这碗粥本身。我们南京有很多地方是可以大有作为的。”
赵天为也建议“在更加广阔的视角下去关照戏剧”。“比如有一位游客来到南京,能不能游了台城,就可以知道韦庄?博物馆有没有关于台城和韦庄的一些记载和文物?在舞台上有没有相关故事的呈现?另外,我游览了景点,看完了演出,走的时候能不能再带走一点跟这个故事相关的小东西?这样就可以建立比较良好的一个艺术生态。”另外,她还提议,南京可以对标一些国内、国际戏剧节,“去建立一种联系,互通有无,会更加提升我们南京在戏剧方面的知名度和影响力。”她以遂昌为例,那仅仅是汤显祖工作了5年的一个县城,而汤显祖在南京待了好多年。“2006年第一次去遂昌开会,我们坐的是小三轮,两块钱跑遍全县。现在遂昌跟莎士比亚的故乡建立了联系,互通往来,我们再去参加他们的汤显祖纪念活动,就有盛大的欢迎仪式,整个县城的面貌、招商引资都以汤显祖为切入点,获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。我觉得这个方面值得我们去借鉴。”
季国平说,杰出的戏剧家及其作品是能够影响世界的。“我记得2012年伦敦奥运会期间,英国邀请了30多个国家的剧团,以不同的舞台样式演出莎士比亚的剧目,可见莎士比亚巨大的国际影响力。巧合的是,中国的汤显祖与莎士比亚是同时代的人,2016年恰逢莎士比亚和汤显祖诞辰400年,中英两国举行了各种庆祝活动。说实话,莎士比亚世人尽知,而汤显祖的国际影响力就弱了很多。显然,中国戏曲和汤显祖要走向世界,任重道远。”在他看来,最能代表中国舞台艺术成就的是中国戏曲,综合且写意、古老而现代的中国戏曲,在世界诸多舞台艺术中独此一家、独具魅力,最为外国观众和戏剧同行所关注和折服,也是最具成为“国际表达”潜力的中国艺术。